这个孩子之所以接纳我,是因为我与他保持了适当距离
“翔宇真的很注重个人形象,或许他的青春期真正来临了吧!”看到翔宇对着初中部一楼的玻璃门整理被风吹乱的并不长的头发时,我自言自语道。其时,我正离这个学生大约有十米的距离。我本没打算进教学楼,之所以远远地跟过来,是因为翔宇平时走路腿脚就不利索,摇摇晃晃的,加之今天下雪,道路有些滑,我担心他会摔倒。
“我不能离他太近,别让翔宇发现我正跟着他。”边跟着翔宇走近教学楼,我边反复地提醒自己。如果他回头时发现了我,我就和他聊上几句,让他认为我是去七年级一班上课。我离他越近越有可能让他难堪,尽管翔宇已经看淡了自己的残疾。
等到翔宇安全地走进了七年级四班后,我才长舒了一口气。
而今又是寒冷的冬日,会想过去一年前做的事,我还是很佩服自己的小心谨慎。从六年级远足时开始,我就开始关注这个身体有残疾的孩子。三年了,我和这个孩子建立起了信任关系。
回顾三年的交往,这个孩子之所以能接纳我,从我的角度分析原因,是因为我在保护他时和他保持适当了距离。
距离产生美,这是一个耳熟能详的美学命题。这一原则告诫人们在欣赏自然美、社会美和艺术美的审美过程中,必须保持特定的、适当的距离。如果审美者与审美对象之间的距离保持的不适当,一会影响和削弱审美者的审美效果,二会打扰审美对象的常态存在。
师生保持适当的距离,是一种隔离,更是一种保护
“现在,请接收捐助的同学到主席台上来领捐助金。请李校长、张主任为这些同学发捐助金。”然后,一些工作人员赶紧拍照留念。画面上,校长、主人们往往一手扶在学生的肩膀上作亲切状,另一只手送出一个个红包,他们笑容可掬;而另一边,受捐助的学生们表情极不自然乃至面露窘色。
学校策划这样的活动,并拍下照片,留下了工作痕迹,可以在检查得到高分。但是,学生们脸上却丝毫没有高兴的痕迹,贫穷、无助给他们带来了难堪的二次伤害。
每次教育局、学校要资助一些困难学生时,我都偷偷地让学生填表、盖章,领到资助金后,我也是私下里发给学生。留足距离,别让外人看清,可以保护学生们的自尊。
距离产生美,我想每一位学校管理者都知道这句话,但要真正落实这句话的审美要求,很多学校管理者需要做足文章。
——“打开门,请领导、专家们看看我们的宿舍!”2002年9月,我到东营一所高中讲课后,校长领着我和几位讲课老师去参观他们的学生宿舍。没等学生们做好准备,这位校长已经推门而入。面对暴露在众位老师眼皮底下的内衣,几位女同学纷纷低下了头。我可以想见他们的难堪。
——“你爸爸服刑几年了?他为什么犯罪?”面对一个腼腆的君玺,一位管理者这样和他交流。他可能是想开导君玺,可他已经触及到了君玺不想外漏的家庭隐私。
——看到某班的卫生区里仍留有垃圾,一位管理者直接走进教室,终止任课教师的上课,让学生们出来打扫卫生。
——一位中层管理者为了汇报工作,直接去教室找正在上课的副校长。学生们看着他俩商量工作,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面对大多是未成年的中小学生,师生保持适当的距离是一种隔离,更是一种保护。一些管理者在完成学校管理事务时,没有不能进去的宿舍,没有不能敲的门,没有不能支使学生……除了职业道德中缺乏基本的游戏规则外,他们还缺乏教育审美的常识,和粗俗、冷漠、麻木交上了朋友!
不追问学生隐私,不往孩子伤口撒盐,这就是距离产生美
《最后的葬礼》给摄影爱好者带来了很大的震撼。它出自托德·希勒斯之手,获得了2006年度的普利策专题新闻摄影奖。评委们拟定的获奖理由发人深省:“他拍摄的在伊拉克战争中牺牲的科罗拉多州海军陆战队队员葬礼的照片令人久久不能忘怀,使人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
这组关于战争的照片中,却看不到鲜血横流、残缺不全的肢体,更没有家属悲怆欲绝的面孔……画面是那么的安详、肃穆、庄严。比如,有一张照片上,一只女性的手正在抚摸一个墓碑上的名字。那是阵亡的博恩斯的墓碑。那只手温柔地抚摸着墓碑上的名字,几许留恋,无底伤心,便向欣赏者传递过来了。再比如,另一张照片上,空旷的屋子里,军容整齐的海军陆战队少校正弯腰最后一遍检查阵亡的凯西少尉的遗体。美国国旗有一多半盖在棺材上。什么叫对战友的友情?这就是。
那么,这组并不是近距离拍摄的照片,为什么会让人的精神产生震颤?这是因为摄影者的镜头远离了阵亡者的家属和他们保持了一段距离,没有逼近,没有侵犯,没有打扰。这段适当的距离,形成了庄严的美!
这种适当的距离美,应该是每一个人在与别人交往时所追求的。学校管理者、教师在选择与学生的面对距离时,更要促成这样一种震撼美:不追问学生的家庭隐私,不曝光学生的个人隐私,不在学生伤口上撒盐,不立足学生的“小辫子”开始处理问题,不从学生难堪的事件上开始交流……
与学生关系不一样,教师所要保持的距离也不一样
与学生的距离选取,不能光感性上重视,还要讲究科学依据!
心理学研究表明,每个人都需要一个自己能把握的自我空间,这个空间的大小会因不同的文化背景、环境、行业、不同个性、亲疏关系等而不同。交往双方的人际关系以及所处情境决定着相互间自我空间的范围。美国人类学家爱德华·霍尔博士认为,人们的个体空间需求大体上可分为四种距离:亲密距离、个人距离、社交距离、公共距离。
亲密距离(intimate distance ):两个人(或更多的人)的身体很容易接触到的一种距离。一般两个人的间隔在15厘米至45厘米之间,甚至可以紧挨在一起,亲密无间。这一距离适用于情人、夫妻间谈情说爱,父母与子女之间嬉戏、交流,或是很要好的朋友之间交流。
个人距离(personal distance ):伸手可以握到对方的手,但不容易接触到对方的身体。间隔一般在45厘米至1米之间。熟人、朋友间的交谈多选用这种距离。在一些社交场合,某些人为了向对方表示一种亲近感也会采用这种距离。
社交距离(social distance ):间隔在1米左右至3米以上。这种距离通常用于与个人关系不大的人交往,例如小型招待会上,双方隔几步寒喧几句便又分开了。
公共距离(public distance ):人们在公共场合的空间需求。除了公共汽车、电梯等特定场合外,间隔一般都在3米以上。这种距离适用于公园散步、路上行走、街边等人、演讲者与听众的距离保持等。
根据霍尔博士的分析,我们发现,因为与别人的关系的亲密程度不一样,人在不同的活动场合、范围内便会与人保持不同的距离。
由于学校是个特殊的公共场合,学校管理者与学生的关系大多不熟悉,因此学校管理者与学生的交往距离大多应该选取“公共距离”。不管是上课、与学生闲谈,教师则要根据师生性别、与学生的不同亲密关系来选取合适的交往距离。
由于我在学校的身份很特殊,因此,我在选择距离时,就得动一番脑筋。
——当我是“贱男帮”的“帮主”(现在,宋胖子一直自诩他是“帮主”)时,我和2012级1班的几个“贱男”宋胖子、徐胖子、阿呆,就可以选取亲密距离。我们都是“男生”,“哥们”的关系非常亲密。
——当我是“唐僧”时,我和大圣李鑫龙、八戒李建伟、沙僧吕佳航,就可以选取亲密距离,“师徒们”的关系不容离间。
——当我是“小弟”时,我和“大哥”韩天易就不能选取亲密距离,因为韩天易是个女生,而应选取社交距离。
——当我是“副校长”时,面对小学部的学生,我和他们大多不熟悉,我就应该选取公共距离。
不过,不管我“扮演的角色”内涵有何不同,但均要理性的关照教育审美的要求,特别是要关注“心理距离”学说。英国美学家布洛在1907年写的《现代美学概念》中明确提出“心理距离”说,其核心是隔断审美主体(即人)与审美客体(即对象)之间现实的、功利的关系。就是要求我们在看待事物时,要完全是一个“纯粹的自我”,不带有色眼镜去观察,只是单纯的审美。要求审美主体以超越世俗的眼光去看待对象的关键在于主客体之间保持适当的“心理距离”。只有这样,我和我的学生们才会永远的“相看两不厌”。
校长和教师之间要保持“一碗汤的距离”
作为副校长,我与同事们的距离怎么选取?我想起了“一碗汤的距离”。
“一碗汤的距离”是20世纪70年代日本伦理学者提出的家庭亲和理论。面对空巢家庭现象非常严重的现状,日本伦理学者提倡亲情养老,子女的住处应该和老人的住处离得不太远,这样子女既拥有自己的空间,又方便照顾老人。于是他们提出了“一碗汤的距离”,指的是子女从自己的家中去给父母送一碗汤,汤送到老人住处时还不会明显地降温变凉。以此来形容两代人之间既相对独立,又不失亲密的距离。
“一碗汤的距离”就是一种亲人之间的距离。
印象中好像是叔本华说的,人就像寒冬里的刺猬,互相靠得太近,会觉得刺痛;彼此离得太远,又觉得寒冷;人必须保持适当的距离才能过活。我和我的同事们将在工作中逐步建立起相互信任、尊重与支持的感情,但是不会达到亲人的关系层面,但我可以追求与他们保持着亲人的距离。保持这种亲人的距离,我们相互“取暖”,又不“刺痛对方”。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把握不好空间距离,韩愈看不出春色的宜人;“黄河西来绝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把握好了空间距离,李白看到了黄河九曲回环的雄壮!
“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把握不好时间距离,我们不会感受到香气袭人;“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把握好了时间距离,我们才能开创不朽的业绩。
罗马人说,奴仆眼里没有英雄。把握不好心理距离,奴仆的眼中自然不会产生英雄;相敬如宾被奉为夫妻相处的千古法则,是因为把握好了心理距离,才有琴瑟和鸣之美